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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两个小女孩看见我在打量她们,于是一起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。看我没有恶意,她们俩又自顾自的玩起来。两个小女孩所在的门面没有电灯,处于一种半明半暗的灰色调状态。一刹那间,我突然有点想哭,因为我仿佛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。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傻玩傻混,我玩耍的地方也是像这样,半明半暗的,看着有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饭还是要吃的,不仅吃,我还连吃了两碗饭。我想告诉自己,既然自己还保有自由,那么就要好好活着,活得有滋有味,有声有色,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的人生。不然呢?不然要怎么样呢?哭天抹地,还是撒泼打滚?这不是我的风格。即便逆来顺受,我也要把自己的腰背挺得高高,我要告诉所有试图压服和霸凌我的人,我是一颗你们压不扁的铜豌豆。铜豌豆就应该滚进公主的卧房,然后在公主惊讶的尖叫之后,被女仆从十八层床垫下寻找出来,丢进路旁的菜园。这是最好的结局。我的最好的结局,就是被一个两姓旁人丢进一处无人问津的绿化带里,然后让死神静静吻我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古镇到下午很热,太阳公公把一张老脸全露了出来。我,妈妈,交一起去饭馆旁边不远的一个溶洞“探险”。说是探险,其实哪有什么险可探,这溶洞是当地开放出来的一个景区。到了溶洞口,我们惊讶的发现,竟然有一个大妈在用溪水洗衣服。溶洞里面灯光昏暗,只有几盏时明时灭的壁照灯在照亮溶洞里面黑暗的空间。脚下的路也不好走,因为全是坑坑洼洼的石子路。我还好,毕竟是一个大男人。但妈妈和交走起来就很吃力了,于是我一边自己往前走引路,一边不时回过身拉她们两个一把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溶洞很深,至少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很多。一路上都有游客相互打听:“里面还有多远?有什么风景吗?”然而被问的人也大多语焉不详。走了大概十分钟,路愈加崎岖了。我说:“回吧,要是一个人我可以继续往前走,但带上你们两个就麻烦了。”妈妈和交都连声表示同意。我们又一路手拉手沿原路返回了洞口。溶洞里面很凉快,是一种带有水汽的凉意。但一出洞,外面就是烈日高阳,气温陡升。

        交说:“连钟乳石也没有骗我们来逛!”我叹气道:“大小姐,这不是什么大景点,要看钟乳石去重庆,去贵州啊。”交这才没话说。几个人一路依偎着走进了一家茶铺。这个下午烈日当空,唯一可以进行的休闲活动就是坐下来喝一杯茶。茶铺里面没有空调,但背阴,而且还有大风扇,所以是凉快的。喝一口新端上来的绿毛峰,我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服帖了。我没有被关进臆想中的“牢笼”,反而悠闲的在一个景区的茶铺里面喝茶,度过一个安逸的下午。还要怎么样呢?这不就是成都人说的悠闲吗?

        我从不反对成都人的悠闲生活,我觉得这种悠闲反映了成都人性格中的随遇而安,平和雅淡。看看上海人,每天想着赚钞票;看看北京人,削尖脑袋往中央国家机关里面钻;看看广州人,时时处处想着创事业做生意。但成都人呢?一杯茶,一张报纸,一张竹椅就可以安稳的度过一个散淡的下午。所以成都人是最平和的人,是最喜欢无为而治的市民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我是成都人吗?谁赋予我的权利住在成都,当一个名义上的成都人?可我不是成都人,我又是哪里人呢?我的爸爸是南京人?北京人?或者是个日本人?我找不到答案。我猜想我的爸爸姓王,梁可是我的表哥。但这只是一种猜想,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。我害怕的是,有一天我会突然发现,自己其实是一只小白兔,但却把大灰狼家认作了自家。这样的话,我就真成笑话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走出茶铺在小镇上闲逛,我路过了一家棺材铺。天啦,这里还有棺材铺。我闻见了一种木头沾水发霉的阴湿味道。我打了一个寒颤,即便日头那么大,我还是打了一个寒颤,因为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。死亡的味道就是棺材发霉的那种霉湿味。我看见一个老木工正在棺材铺里面劳作,他也许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在这里待了有十年,或者二十年,三十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一种新鲜感在我的心中涌动,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棺材铺。我只在小时候遇见过抬棺材的送葬队伍。那天黄昏,我在龙泉驿外婆家的屋子外面玩耍,迎面就看见一支送葬的队伍,他们的正中间抬着一口沉甸甸的棺材。更奇怪的是,棺材上面还绑着一只大公鸡。我问外婆:“棺材上面为什么要绑一只公鸡?”外婆哈哈一笑:“那是死人的替身。”我还想进一步追问,但外婆已经把我拽进了屋子里面,而这个时候送葬队伍已经浩浩荡荡的离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回城的时候,我和妈妈再次坐上交的小汽车。这一次因为听了茶铺老板娘的建议,所以我不走高速,走一条乡村捷径。老板娘说:“走这条路,一个小时就到成都啦!”虽然已经是下午六点钟,但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,外面是金黄色的一片。我看见路旁有小镇的居民在用一把长长的扫把扫地,还有的居民在晾被子。因为已经是黄昏时候,所以光影有些暗淡了,不过还能清楚的看见小镇居民的轮廓。小镇的居民完全没有发觉我在偷偷打量他们,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什么是善良?是不是就是不相互打扰就是善良?所以,我为什么要打扰小镇居民的生活呢?他们要扫地尽管扫,要晾被子尽管晾,或者还要做别的什么事都可以,完全没有障碍。真的坏事在于,有的恶人要去干预这种普通人的生活。可是你有什么权力去干预别人的生活呢?别人的生活,或者说这种生活方式是几千年来流传下来,是受神的许可和赞同的,你有什么资格去改变别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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