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溪带着一身的疲惫提包准备上楼,突然瞥见楼梯口那有个小小瘦瘦的身影正靠墙坐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老旧小区声控灯光线不济,片刻的惊愣后,黑暗如期而至。沈溪用力跺脚,楼道灯再次悠悠亮起,那个灰头土脸的少年同样从梦中惊醒。看见来人刹时激动地站起来,像是想扑过来,又生生刹住脚步。
沈洲低头看了看自己浸着汗渍,沾满土灰的T恤,再看看面前浓妆艳抹的沈溪,莫大的隔阂感使得心中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。可他已经长成初有大人的模样了,即使想哭,也拼命眨眼忍着泪珠。沈洲瑟缩着,想到之前哥哥不许他驼背又立刻直起腰杆。
他伸出拳头,慢慢松开手指,掌心躺着一张被握皱巴的十块人民币。沈溪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是怎么找到这的,灯又暗下来。一片浓墨似的漆黑里,俩人接连哼哧哼哧跺着脚,眼前才勉强恢复视野。等能看清彼此了,他们又忍不住为对方那副严肃的傻样子乐出声。
还是狼狈,一个风尘仆仆窘迫得简直寒酸。另一个不能细看,越瞧破绽越多。廉价粗糙的手提包,脸上轻微脱妆,不易察觉的丝袜隐蔽处有抽了丝掩饰的痕迹。沈洲一撇嘴,眼泪还是一颗颗涌出来,他极力收着哭腔,盯着面前这个想念太久太久的人,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去看了,这钱,这钱…不够买蛋糕的。哥,生日快乐”。
有多久没过生日了?三年?四年?好像是从没有跟屁虫绕在身边开始的。沈溪自己其实不太在意,记得再清楚也不过是碗里多窝个鸡蛋的福分。有点恍惚,他急匆匆地翻出钥匙拉着人走进自己的合租房,至少那里有明亮的光足够让他好好看清楚,在自己不曾参与的岁月里,沈洲已经成长为怎样一个少年。
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香水味,沈洲不喜欢这样浓得呛鼻的味道,偷偷在心里与家门口那个臭烘烘的狗窝做起奇怪的比较。臭是臭,香到一定程度也是臭。沈溪嬉笑着和室友们打招呼,沈洲一副愣头青的样子,长相又端正,免不了被围起来调侃,反正听得一耳朵红。沈溪挡回去,也不过淡淡解释了句:“这是我弟,老家来的”。他对挤眉弄眼暗示的那个轻轻摇了摇头。
还好哥哥的房间没什么味道,床边的折叠桌底下是燃尽的香,说是多少能驱点儿蚊子。沈洲慢腾腾走进去,好奇地四处看看。桌上杂乱摆了些化妆品,还有两本摊开的书,他识不了几个字,大概能看出来是在照着抄。沈溪放下东西简单归置了一下狭小的屋子,招人坐下。沈洲别扭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,摇摇头。这里没有椅子,有也是多余,光一张单人床就占了房间面积的一半。能坐的地方只有那里,他不情愿弄脏哥哥睡觉的地方。为了掩饰,沈洲就靠墙那么斜斜站着。
一时无言,他们算不得熟络了。沈溪开始仔细端详眼前青涩的少年,他回忆起自己刚离家时沈洲还没开始抽条长个。怎么才这几年,就一下子蹿到比自己还高了。就是瘦,看着弱不禁风的。
“还读书没?”。“读着呢”。“读着怎么自己跑出来了?明天不上学啊?”。
沈洲不说话了,沈溪站起来拿起桌上的本子指着字让人识。沈洲嘴硬:“这老师没教嘞”。沈溪用它轻轻敲了敲少年的胳膊。“学校能教就怪嘞,这是经,佛经,菩萨念的”。还算标准的普通话不自觉跟着露了乡音,弟弟默默笑,手还插在裤兜里重复摸索那十块钱。肚子咕噜噜的叫声打破了安静。
大晚上开火免不了听几句室友的牢骚,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端进来,香得沈洲肚子叫得更厉害了。他努力吞咽口水,盯着沈溪从包里变出一块小面包,撕开塑料包装摆在炒饭上,再插进去一根火柴棍,然后用另一根点燃。火焰冒出来的时候,沈洲乖乖地跟人一起闭上眼睛,但他心里在想:哥哥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