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在熄灯后到黎明前这段漫长无边的黑暗里,那些记忆会不受控制地汹涌而至,带着锋利的棱角,将他切割得遍T鳞伤。
他看见李雨生最后一天的脸,苍白如纸,布满细密的汗珠,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此刻却睁得极大,空洞地望向他被囚禁的墙壁之外,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。
他们离自由曾经那么近,近在咫尺。只差一点点,再多一口气,再多一步,也许就能逃出生天,就能感受到旷野的风,嗅到带着咸腥的海风气息。他几乎能听见雨水拍打在身上,感受到隐约的触碰温暖。
李雨声总是转过头看他,嘴唇翕动,说了些什么,那些失望的目光像滚烫的烙铁,深深烫进了杨逸城的骨髓。他记得雨生肌肤的触感,那手指在两人手指被迫分开前细微的颤抖,如同一个不散的幽灵,长久地盘踞在杨逸城的掌心。
他不想将这画面驱逐出脑海,让记忆和幻觉一次次卷土重来。那感觉,如同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冰冷的海岸上,眼睁睁看着一艘小船漂向无垠的深海。你知道自己应该跳下去追,可海水已经刺骨,暗流太过汹涌。
病床上,杨逸城猛地将脸深深埋进自己冰冷颤抖的手掌里。喉咙里挤压出的呜咽被SiSi堵住,只发出类似溺水者濒Si挣扎般沉闷的cH0U气声。然而,那无法抑制的、剧烈起伏的肩膀却出卖了他。他就这样蜷缩着,直到脸颊上Sh冷的泪痕被房间里同样冰冷的空气x1g。
在这间狭窄、冰冷、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囚室里,杨逸城,再一次泪流满面。
等到台风龙王经过,等到雨水彻夜洗刷着台北,等到雨声如缓cHa0般漫过医院时,杨逸城知道自己快要出院了。
杨逸城回到学校,如同走进一座已然忘却悲剧的乐园。走廊里依旧人声鼎沸,笑声、椅子拖拽的刮擦声、纸张翻动的窸窣声,生活毫无凝滞地向前奔涌。擦肩而过的面孔一成不变,无忧无虑,仿佛连空气本身都被仔细涤荡过,不留一丝记忆的痕迹。
只是,在杨逸城的眼中,所有的颜sE都失了真。声响也钝了,仿佛空气里渗进了粘稠的胶质。他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下来,目光掠过每一张擦肩的面孔,搜寻着一个不再存在的轮廓。最终,视线停驻在教室座位上那片空荡,那是李雨声常坐的位置,他总抱臂斜倚在那里,嘴角噙着那抹慵懒又挑衅的笑,仿佛在向崭新的一天宣战。如今,那地方只剩下一片斑驳的墙漆,沉默地吞噬着光线。
他告诫自己不要在人群中搜寻李雨声的影子,但是教科书上的字扭曲变形,竟拼凑出李雨声的肖像。字句弯折,盘绕成他的名字,凝结成他嗓音的回响。眼角余光惊鸿一瞥,也能将一个街道上的陌路人幻化成那个再也不会并肩而立的少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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